小径分岔的花园

一只荷厨的小仓库。
Id:十字sgt.R

【APH全员荒诞向】酱油谷

文/Sgt.R

本文写于2012年,是一篇被完全否定的稿件,因为完全被否定而产生的羞耻心使我这些年一直没有再去看过它。刚才因为某些原因又点开看了一遍,发现它确实是一篇非常差劲的文稿,幸好当时的主催没有接纳它(否则后面我也不会写那篇荷比《铁海之下》)。但同时它也是个很有意思的荒诞故事,取材于我自己神经兮兮的真实生活。

P.S. 我保证荷中心本《铁海之下》(←欲了解详情请点击超链接)里收录的文稿基本都是正常的,之后我会不定期更新一些关于那些故事的介绍。


Ashes to ashes and clay to clay. If the enemy don't get you, your own folks may.  

——James Thurber

 

酱油谷从来没有过一个清晨像这样喧嚣,干燥的空气结成一千个小喇叭,被一千张躁动不安的嘴吹响。人群发出的嗫嚅声音在头顶上膨胀蠕动,好像一群迁徙途中的饥饿蜂鸟终于发现了食物,它们从四周聚拢向那个迷人的目标。瓦修·茨温利举着扩音器激昂地演讲着,金色的童花头随着义愤填膺的发言在晨光下反射出银色的韵律,演说家手指一挥指向了不远处学校楼顶的信号塔。“它会让我们得上癌症,或者变成傻子。”好像那座小铁塔前一秒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刹那间平地而起闯进了人们的生活。耸人听闻的即兴演说使人们的眼神不自觉飘向学校楼顶,接下去不管做什么都会想着它,想象它发射的信号如何钻进自己的脑子,直到撬开自己的脑壳。人们开始吱吱喳喳议论起他们最近刚刚出现的病痛——从天灵盖到小脚指,分析的结果无一例外是由于信号塔造成。过去无人在意过的耳鸣、头晕和恶心霎时成了镇上最大的困扰。人们开始诅咒这个建筑,联名上书的纸张在人群中传来传去,很快写满了怒不可遏的声讨。

路德维希在不远处下了第一铲,他并非不关心这件事,只是没有预约的集会要排在工作之后,而且打井的任务越来越紧迫了。
讨说法的人群聚集在镇长阿尔弗雷德·F·琼斯的小木屋前,背负着一个早晨聚集起的所有人的希望,茨温利兄妹把那张联名信按在镇长桌上,他们将信号塔、脑瘤和大家的怪病有声有色地重复了一遍。阿尔弗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他解释说那信号塔本意是用来沟通地外生命的,但因为电工路德维希先生忙于打井一直没能通上电。最后他答应大家立即拆除并且永远不再使用。

听到信号塔从未通电使用的消息后,人们的病痛瞬间消失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四下散去。镇长松了一口气,他站起来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窗外夕阳的余晖正笼罩在学校楼顶,留下一个小铁塔黑黑的剪影。阿尔弗雷德虽然对于事情的真相再清楚不过,再次看见它时还是感到脑袋在隐隐作痛,就好像是脑子里真的长出了什么东西一样。

 

我们要讲的这个不可思议又丝毫不出乎意料的故事正发生在这个名叫酱油谷的镇子里。

酱油谷夹在两条风光无限的山脉之间,追溯到久远之前人们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却觅不得水源,全镇人生活仅靠布拉金斯基家那根插在地上就能流出水的祖传水管。时光荏苒,如今水管传到了伊万的手里,这个家族里最聪明的继承者才突然明白了这是怎样的一笔财富。于是他围住水管、砌起蓄水池、建造大庄园,挂牌成立了布拉金斯基自来水厂,并为每立方水定下“合理”的价格。就这样,柴米油盐的价格伴随着水价每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升,人们兜里的钱就像是流水一样顺着口袋淌下去,消失于无人知晓的阴影中。在无力承担水价、连撒尿都觉得浪费的自来水厂员工托里斯、爱德华和莱维斯看来,公司的卫生间也是这片阴影的一部分,便池的下水道带走了他们仅有的员工福利——免费喝水。看着那黑黑的下水孔久不愿松开冲水的手,嘴里时常叨念着自己当初如果再坚定一点留在外面工作,如今早就过上有吃有穿的稳定生活了。

伊万·布拉金斯基刚刚达成了一笔好买卖。起初花店老板弗朗西斯·波诺夫瓦先生前来商讨水价的问题,他承诺每月购买固定流量,但是关于包月价格双方迟迟无法达成一致。经过几轮谈判弗朗西斯许诺伊万,布拉金斯基家未来每个人的婚礼,以及他们未来孩子们的每个生日宴——所有庆典上使用的鲜花都由波诺伏瓦花店免费赠送。酱油谷的居民头一次发现可以用明天的钱换今天的快乐,于是首先掌握这个道理的人过上了愉快的日子。眼下所需要的一切都可以用未来的花抵债,因为庆典上怎么能没有花呢?花店很快又推出了代金券制度,众人都觉得从中受了益,它们瞬间拥有几乎等同货币的效力,每日按照一定比例印制,在所有人的手中流转。于是贝露琪有了穿不完的新衣服,而霍兰特也能每周为其狂热迷恋的舢板换上新涂装,弗朗西斯和他的两名员工成了酱油谷名副其实的新贵。

 

在酱油谷唯一的学校里,传统的斯巴达式教育让作为唯一学生而迟迟无法毕业的费里西安诺苦不堪言。他已经在这所学校里捱过了十年,或许往后还有更多的十年。想到这里他便情难自己,开始在教学楼的后墙上涂抹圣母、微笑的女人和十四行诗。校长罗德里赫察觉到学生的精神异常,随即开始仿照负责任的校长理应有的样子,和教育专家取得联系——听取专家最新的教改建议。没过多久费里西安诺就不再受到体罚和训责,学生监狱和罚站的墙角对全镇开放,只要花一个铜板就能参观,血战题海和大段不知所云的背诵变成了费里西的新生活。专家在信中详细表述了落后的斯巴达教育如何毁灭学生,而拯救他们的唯一办法是推行强化式教育。一个良好的基础则可以帮助他更加顺利地通过考试,“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强化训练会给他美好的未来。”专家正是这样说的。“让学生成为知识的掌控者,在背诵和题海中征服它们。”
某天专家的来信竟全变了调,他居然用最恶毒的语言痛斥强化教育,称之为扼杀学生创造力和求知欲的魔鬼。新课程标准要求学生在学习中探索,触摸那些看似遥不可及的科学。“不要再背诵地球是圆的!你应该通过观测将数据计算出来!”伊丽莎白老师愤怒的教鞭在地图上戳出了一个黑黑的小洞,这个小洞成了费里西安诺日后的同伴。在这个六分仪、浑天仪和列文虎克显微镜都被遗忘的时代,伊丽莎白老师被自己列出的天体物理公式拉入愁绪深渊的同时,费里西安诺开始思考黑洞的问题,他感觉自己的思绪像是被那黑洞吸了进去。也许不只是思绪,费里西想,也许我整个人都在那黑洞里了,也许整个酱油谷都给吸进去了。还有空气。还有光。

 

茨温利兄妹绷紧的神经就像一对儿二重奏的小提琴,他们凭借敏锐的感官和被称为“酱油谷良心”的责任感来回扫描着这片土地,以预防任何危机的出现。他们先后成立了救济站、医疗协会、自然保护协会(并自命为不存在的森林的森林养护员)和难民署,唯独消防站因迟迟没能和布拉金斯基自来水厂达成协议而暂时搁置。紧接着,一批批纷繁复杂的应急预案被张贴在在公告牌上,昭示着酱油谷在幻想中遭遇的灾难——从雪崩到僵尸病毒,甚至滔天的洪水。危机预案终究在酱油谷居民的漠视中无声地宣告了失败,茨温利兄妹心内的不安已经燃成了一堆篝火,新安装的防空警报在某一时刻突然失控而震彻酱油谷的上空,从此种类繁杂的演习每隔三个星期便上演一次,大多数时候只有两人参加,与学校合作便是五人。唯独路德维希对此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只可惜打井工作任重暂且无法参与。

当人们逐渐对波诺伏瓦花店的代金券失去兴趣,弗朗西斯和他的两名员工再一次感受到了世事的艰难。经过激烈的争论,他们一致认定是人们已经对现有的花们视而不见了。就像贝露琪厌恶已经穿过的衣服,只有新奇的花色和款式才能刺激起人们消费的欲望。霍兰特从培植的角度入手,利用舢板形成的对水的想象力培育出不需要水的花,这些花无一例外是绿色的,一经面世即使得那些老式的缤纷花朵相形见绌。代金券再次流动了起来,人们像是发现了新的信仰一般蜂拥至波诺伏瓦花店,争先恐后搬走那些嫩绿的花苗。绿色席卷了酱油谷,一丛丛淡绿的花蕾在各家的院子里开出千奇百怪的形状,因平生第一次品尝到灌溉的滋味而癫狂地窜上房梁,吞没着其他颜色。人们竟纷纷患上了“绿盲症”,在纯绿色的世界里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直到他们惊恐地摸索着破坏掉当初种植下花蕾的地方才得以复明。那些已经过时了的鲜花重新回到花园里,酱油谷终于恢复了昔日的样貌。


酱油谷唯一一家餐厅属于亚瑟·柯克兰先生,他每日早早开张,孤零零一人坐在柜台后直到夕阳西落。然而周末的下午茶时间总有大群人涌进他的小屋子里,他们拖家带口踩烂门槛,无心砸碎几个镶了金边的瓷盘子。亚瑟长久疑虑于这种失衡的人流量,但是身为贵族后代难以针对如此不体面的问题开口。反正人多总不是什么坏事,柯克兰用一把银匙敲敲他的高脚杯,开始对这群百无聊赖心不在焉的听众讲述他的家史。先是系数一遍祖先的丰功伟业,从他们还在母系社会时怎样搞到了最德高望重的女人,到后来如何杀死竞争对手而躲避到酱油谷这个偏僻落后的死地。最后是例行的,以对父辈的指责收场——"到头来他们只留下了这间屋子!生出了这样的败家子是多么的不可思议,要知道我们柯克兰家可是代代含着金奶嘴儿长大的。"最后他举起那个金光灿灿的小东西,让它在吊灯下旋转出耀眼的光华。

阿尔弗雷德趁机夺过了柯克兰的杯子和汤匙,他爬上原木桌子,让玻璃和金属撞击出尖利刺耳的声音。他在人群交头接耳的尾音中跳过开场白,将矛头直指布拉金斯基的自来水厂。利用香蕉大则香蕉皮也大的原理,推导出自来水的垄断必将彻底毁灭酱油谷的结论。

“为了我们深爱的酱油谷重归昔日的单纯生活,我们必须站出来结束布拉金斯基对于资源的垄断!”他跺着脚,银匙发疯一般敲击着高脚杯,直到杯子厉声化作一堆闪闪发亮的碎片,人们的情绪跟着一同激动起来。

“自来水是大家的!!”他们高喊着口号从餐馆涌上大街,路过路德维希为新的井口设立的路障,路过波诺伏瓦的花店,路过学校和学校楼顶的信号塔,集中在自来水厂广场上的喷泉边,直到势不可挡的饥渴困倦袭来才纷纷散去。唯独留下“自来水是大家的!!”这口号在广场上永恒回荡起来。

 

不堪口号搅扰的伊万最终决定关闭水龙头,并且为自己做了布拉金斯基家几代人从来没考虑过的决定感到一丝自豪。他深吸了一口气,整理好手套,庄重地握住了龙头的三个齿。螺旋扣起初坚定地顽抗着掌心的力量,接着它开始松动,在某一刻突然滑丝。自来水开始以癫狂的方式喷涌出来,伊万无法制止水流,它们填满了蓄水池,又从池子的边沿上挂下来,在地面上裹挟着尘土和碎屑凝聚成一道小小的溪流涌向低洼的地方。于是伊万又找来了电钻,他诅咒着这根水管,在轰鸣中敲碎水管周围浇筑的水泥。奔流的涛声随着水管离开土地渐渐停止,伊万探头看进土地上留下的黑黑的小圆洞,那里正如同传闻中的,仅仅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土地。伊万掂了掂手中的水管,他明白它现在处在高度的危险之中。于是伊万摘下了自己的围巾将水管层层裹住,他爬上了后山,将这传家宝贝埋在了一颗山毛榉下面。

布拉金斯基并不为暂时失去水费收入而苦恼,他还有亲爱的姐姐,冬妮娅每月最后一日出于悲伤落下的眼泪会变成晶莹剔透的钻石。正因为姐姐的特殊能力,每月的最后一天伊万总会陪伴她,帮她回忆童年丢失的玩具、破碎的梦想、失去的父母,还有酱油谷那些边边角角鸡毛蒜皮的矛盾,帮她回顾亚瑟柯克兰炫耀自己金奶嘴时眼神里的失落,帮她重现茨温利兄妹强迫症爆发时恐惧的表情。于是她不得不从清晨开始哭泣,到傍晚时已经被埋在钻石堆里。

发现水龙头不再出水的人们纷纷从家里出来,高举着条幅冲到自来水厂广场上干涸的喷泉边大声咒骂,一遍遍冲击着厂房焊死的铁门。伊万隔着门同阿尔弗雷德对峙,用咆哮、尖叫和最不可思议的言语相互进攻。冬妮娅坐在她自己安静的房间里,头一次享受起每月最后一天本应有的安详静谧,然后她将脸埋进双手,突然感到悲伤难耐,眼泪从她的指尖滑下,变成大把大把的钻石,它们霹雳膨隆掉在地上,溅得到处都是……

 

人们意识到在一天之内没办法冲破布拉金斯基厚重的大门,抗议的呐喊也让他们口干舌燥,于是他们决定先各自回家休整一夜。他们拖着疲惫的躯壳回到家里,用仅有的存水简单洗漱后倒头昏沉睡去。后山上已被诸君遗忘的水管仍然尽着自己出水的本分,低沉且微弱的咆哮首先从沉寂的天边聚集,如魔咒将于酱油谷应验。夜已深,连猫头鹰都沉沉睡去了,唯独茨温利兄妹绷紧的神经像演奏着音阶般挨个断开,觉察到灾难先行的怒吼。他们跑到了街上,按照熟稔于心的应预案挨家挨户疏散居民,甚至轻而易举铰断自来水厂的铁栅栏,将伊万和他的姐妹强行拉了出来。人们慌张地爬上高地,眼睁睁看着滔滔洪水顺着谷地冲下来,淹没了果园,淹没了农田,淹没了花房,淹没了宅院。奔流直至第一缕阳光越过山峰才终归于平静,谷地变成了一条河流,不知从哪冒出的小舢板顺着水流飘向远处,直到变成了一个无限遥远无限微小的黑点。

    这便是酱油谷最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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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6-10